【叶黄】灭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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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叶修竟真往回走了。
黄少天忙不迭地紧随其后，走两步回头看看那条灰色的道路朝两侧绵延，看不清尽头是什么。他觉得失望极了，问：“我们这就真回去了？”
“你还想去哪？”
“去普人的世界看看呗！反正我现在衣服也换了，我保准我等会一句话都不说。而且我看刚才那个普人和我们长相也没有什么区别？应该没那么容易露陷吗？”
“你听说过动物园吗？”叶修问。
“什么东西？”
“就是把少见的动物关在笼子里，人可以在笼子外面参观的地方。”叶修说。
“怎么听上去那么变态？把动物关起来干什么？看稀奇？”黄少天诧异，说着说着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暴露，那到时候哥可救不了你了。”叶修说，“不过这种生物待遇都挺好的，只用吃了睡睡了吃，一群人伺候你，毕竟是珍惜物种，死一只少一只。”
“……喂，你是不是在吓唬我？”黄少天皱起眉头，他不喜欢被小瞧的感觉，“普人怎么可能打得过魔法师？就算他们有很多奇怪的发明，但想抓住我，也不可能吧。”
“你真这么认为？”
“如果不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暗算的话。”黄少天非常爽快地承认了一个前提，他已经被叶修手里的玩意坑得够呛了，“特别是像你那个绿瓶子的玩意，那个叫什么来着，对，风油精，败给这种暗器不算数……”
他皱起眉头，不再说下去。他注意到叶修脸上的苦笑，过于无奈了，像是在看一出已经知道结局的悲剧。“你什么表情？我说得有什么问题吗？”黄少天问。
“要不这样，我们来打个赌？”叶修说。
“什么赌？赌钱违法啊。”
“想什么呢，哥可是纯良公民，不赌钱。”叶修说，“如果你赢了，可以随便从我店里拿三样东西，怎么样？”
“那你赢了呢？你赢了怎么办？我可没那么稀奇的东西可以给你。”
“那也简单，下个寒假，你就是店里的无偿劳动力了。”叶修笑笑，“成不？”
“什么成不成？我都不知道赌什么怎么回答你？”
“赌一个普人和魔法师交手谁会赢，怎样？”
黄少天眯起眼睛，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口袋上。他们施法需要绘制法阵，但为了应对紧急情况，每个人都会携带一些提前绘制好的法阵，比如用来搬运重物的浮空法阵。虽然效果会降低，但也基本上足够……
而他连把法阵掏出来的时间都没有。
他感觉自己膝盖窝被谁不轻不重地磕了下，瞬间小腿一软，差点就跪下去，而同时，叶修一扭身，手掌已经落在了他的喉咙上，按着他往后压。下一秒，咚一声闷响，天翻地覆，黄少天睁开眼，发现自己面前全是纷飞的枯叶碎屑，和叶修俯视着他的脸。而对方的手掌按在他的喉结上，不重，却传递着一种让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
“寒假，别忘了啊。”叶修说。
说罢，叶修松开手，作势要站起来，黄少天伸出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到底想说明什么？”黄少天问，他被今天这一系列意义不明的事情搞得极其火大，更别提刚才还在眨演间就败在了肉搏上，“你就这么莫名其妙搞一堆事情出来给我看，究竟是想证明什么？普人比魔法师强？然后呢？你证明给我看有什么意义？你不会是普人派来的奸细，试图靠威胁让我投靠你们普人吧？那为什么是我？我有什么利用价值？我的家人也没什么特殊的朋友也没什么……”
“停，停，停。”叶修忙说，“你再编下去，我是不是要利用你统治魔法界了？”
“难道这不是一般幕后黑手的最终目的吗？？”黄少天叫道，“靠，你承认了？？”
“谁承认了……”叶修一脸头疼的表情，“小朋友，你这脑洞也太大了吧？”
“什么脑洞？你脑子才有洞呢！”
“……”
“我换个说法，”叶修，“你想象力真丰富。你先继续编，为什么我要找你？”
“因为你不能找老冯和魔法部的人，我说得没错吧？”
“为什么？找他们比找你有效多了吧？”叶修饶有兴致地问。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相信你，而且不愿意和普人扯上关系，”黄少天越说越觉得自己切入了重点，因为叶修的表情越发严肃，“不然为什么他们来找你的时候跟做贼似的？虽然他们需要普人那些奇奇怪怪的发明，但他们觉得向你求助有损他们的地位。而且估计你也没开出足够诱人的价码，所以，你只能找一个没有地位的人，而且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人，比如学生，然后我又刚好和苏沐橙认识，所以，你就顺便让她找了我……话说苏妹子知不知道你在背后搞得这些鬼啊？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
“还有。”叶修无语地说，“如果我真想搞那么大一出戏，为什么我不现在就把你灭口了？”
“如果你灭了我的口，那我的朋友都会知道，那你就别指望回去了。”黄少天直视着叶修的眼睛，说。
叶修耸耸肩，似乎是彻底无语了。他撑起身子，之前不忘在黄少天头上撸了一把。也没管还躺地上的黄少天，径直就走了。黄少天瞪着他的背影，从地上跳起来，一边拍着灰，一边疑惑要不要追上去。
“我刚来这边的时候。”叶修也没管他，自顾自般的说，“完全一头雾水，不敢暴露身份，又不知道怎么办，差点被饿死。”
“……”黄少天瞪大了眼睛，满背的树叶渣也不管了，一路小跑追上去，想了会，问，“然后呢？”
“然后遇到了苏沐橙和她的哥哥，两个人救了我。”叶修说。
“苏沐橙的哥哥？”黄少天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几年前去世了。”叶修说，“肺炎，一种普人间挺常见的病，但这边大夫完全没办法，等我把他带出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
叶修的语气很平静，但能听出他说的是简略后的真相，黄少天甚至能想象出一个叶修背着另一个虚弱地少年在山路狂奔的画面。他嗓子有些干，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可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他张开，从嘴里蹦出的第一个字，却是：“可……”
可普人怎么可能治好魔法师都治不好的病？黄少天无法把叶修话里的矛盾摘去。
“哟。”叶修突然换了个语气，“你的小伙伴你来找你了。”
“啊？”黄少天朝前张望，真看到几个乱窜的身影，再走几步，甚至能听到他们一声一声的呼喊，喊得都是些黄少你还活着吗之类晦气的话，“他们怎么都跑过来了？我出去也没多久啊……等下？？？”
刚才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太懂，黄少天这才发现，周围的景色竟迅速地暗了下去，太阳光线本从他们的头顶淋下来，现在残留的余晖却在他们身上斜着切出一条条的细纹。他望向叶修，叶修说：“两个世界间的隔离方法和你想的不太一样，算是魔法师在另一个时间轴上建立了一个新的世界，因为这样，才……”
黄少天没太听懂叶修的解释，本身也没怎么听。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已经朝这边跑了过来，边跑边冲四下嚷嚷：“发现黄少！！他还活着！！他居然还活着！！”
“靠靠靠我当然活着好不好！！”黄少天嚷了回去。
黄少天一路跑回家，赶回家应付父母。也不知道宋晓那群家伙给他父母传递了什么不着调的谣言，两位老人家急得满屋子乱转，见到他第一反应竟是惊恐，跟见了鬼似的。等黄少天好不容易让父母相信了他只是在山上迷了路，再往家门外一看，本一直独自走在队伍末尾的叶修早消失了个没影。
而他也没能听到叶修故事的后续。几天后，暑假就结束了。这几天，黄少天连叶修的影子都没见到，到店里，就发现门虚掩着，柜台上留着一小张纸条，给他交代有哪些食要做，鬼知道他人去哪了。工资还是苏沐橙带给他的，一个小小的布袋子，不用掂量，就知道没多少钱。
“对了，叶修让我给你带一句话。”黄少天心里吐槽叶修这个死抠门，没想到苏沐橙还笑眯眯加了句，“记得寒假的安排哦。”
“……”黄少天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个莫名其妙的赌注。
这么大一个人了，就不能要点脸？黄少天很恼火。
学校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比在叶修的摊子里呆坐着还无趣。黄少天觉得，再这么闷上两天，他就能攒足勇气，无视叶修之前的恐吓，冲到普人世界，来场异世界的冒险。在这种生活里，似乎只有点波折才能让人活着的实感。
而那天，黄少天是被半夜疼醒的。
他正梦见自己正在死命嚼一块石头，用里面的牙啃，磨，咬，直到满嘴都是血，却总是不肯停下。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腮帮子下一阵生疼，痛得他脑子里发木，他吸着凉气爬下床，摸索着去找学校的医生。
“什么症状……哈。”那医生睡眼惺忪地看了看他的腮帮子，打了个哈切。
“牙那痛，最里面那颗，嘶——”说话时上牙下牙磕了下，黄少天疼得皱起眉头。
医生在本子上记了两笔，说了声知道了，又打了个哈切，示意他明来拿煎好的药。
谁都看得出这医生在敷衍，可人在学校住着，除了学校里几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就没其他依靠了。黄少天回去后在床上滚了一宿，第二天时间一到，忙不迭翘了课，跑去取了药，抱回一个沉甸甸的桶。在寝室一掀开——全寝室都翻了，那气味就像春雨后的臭泥潭。黄少天怀着壮士断腕的绝望，捏着鼻子喝了一口，就把中午好不容易喝下去的那点粥全吐了出来。
他实在不想再碰那玩意了，可牙疼得让他只想满地打滚，最后还是掐着大腿肉喝了一碗。可喝完了，却没觉得牙痛有半点好转，早上还好些，越到傍晚，他越疼得脸部抽搐。连苏沐橙从走廊路过，也担忧地走过来，问：“你没事吧？脸色惨白惨白的……怎么脸都肿了？”
这个时候黄少天已经放弃说话了，还是徐景熙帮他解释了两句。
“叶修以前帮人看过这个毛病。”苏沐橙说，“你要不要找他帮你看看？”
“那也等到周末啊……”黄少天很无力。
“我让小仓给他带封信吧。”苏沐橙担忧地说，小苍是她养的宠物鹰，“如果有什么合适的药，我让他偷偷塞在小苍嘴里带过来。”
苏沐橙的话并没让黄少天安心多少，在他心里，虽然叶修好像给不少大人物开药，但他在黄少天心中的形象就像在大街上吆喝的江湖骗子，实力占十分之一，忽悠占十分之九。自力更生，他找人借了个水袋，冰透了贴在腮帮子上。这样是让疼痛减弱了，可没隔多久，黄少天感觉自己脸皮都冻成了张冷炊饼，一掰就得碎了。
去你大爷的……
黄少天心里直骂人，把冰袋扔到一旁，在床上滚了几圈，大脑极度疲倦，却像是被个长矛顶着胸口，因疼痛怎么也无法入睡。最后，他挺绝望地爬起来，头靠着带点凉意的墙壁，心里开始琢磨怎么能自己把自己拍晕过去。
就是这时，黄少天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很异样的声音，像是翅膀扑腾的声音，他探出头，看见房间的窗帘鼓起一大块，一只鹰探头探脑地钻出来，借着漏进来的月光，黄少认出这是苏沐橙那只小仓。
黄少天蹑手蹑脚下了床，在鹰头上摸了两把，心中有点感动，探着手，示意鹰把救命的药给他。可那鹰只是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埋头在他掌心狠狠啄了一下，然后就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不是来送药的……？
那这货来干什么？看热闹吗？！
黄少天惊了，心里想叶修和苏沐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正想捂着腮帮子躺回去，突然听到楼下一声呼唤。
“少天。”
黄少天撩开帘子，把头探出窗外，看见一个人影正站在楼下，月光照亮了他身上深蓝色的袍子。叶修冲他招了招手，又勾了勾手，似乎是示意他下去。
这是二楼，下面是片柔软的草地，刚来的时候学生争强好胜，经常比谁敢从楼上跳下去。黄少天也跳过一次，差点在撑地时把手扭伤。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概估计了位置，踩上窗台，光着脚丫子一跃就跳了下去。落地时顺势打了滚，立马弹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黄少天惊讶地说，“你怎么进来的？巡逻呢？魔法屏障呢？你别告诉我你又找到什么破洞了，你运气不可能一直那么好吧？”
“魔法屏障从本质上就是电磁场，干扰一下就可以了。”叶修说，抬手在他肩膀上掸了掸，黄少天歪头往肩膀上看，发现刚才那一滚沾了不少草叶在身上，“听说你过得挺艰难的？来围观一下。”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电磁场？什么玩意？”
“这个你先不用管了。”叶修笑了笑，“沐橙说你牙痛，现在怎么样？”
叶修不提还好，黄少天本因为震惊过度，注意力被分散，都忘了这茬，现在叶修突然提起来，立马龇牙咧嘴起来。
“别动别动。”叶修说，“抬头，张嘴，我看看。”
黄少天特别老实，立马不动了，抬起头，张了张嘴。两人这么面对面一站，黄少天突然发现叶修这个人竟比他高一点，他保持着张嘴的姿势就说起来了：“哎老叶你居然比我高，之前你都不怎么站直，我还以为你比我矮……”
“小同志……闭嘴。”叶修说，“唔噜唔噜说什么呢。”
黄少天停了会，看着叶修从袍子的兜里摸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目光不由跟着它们左右晃，其中一个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另一个像是木符。叶修手在黑桶上划过，一束冷色的光芒射出，一路延伸到很远的夜空中。
“可能会晃到你眼睛，把眼睛闭上。”叶修说。
黄少天闭上眼睛，感觉叶修靠近来，隔着眼皮，能隐约感觉到一个灼热的光球近在眼前，而叶修似乎把什么伸进了他的嘴里，按住了他的舌头。
“唔……”黄少天睁开了眼，却被面前的光柱刺得又闭上了眼。
“坚持十秒钟，坚持十秒钟就好了。”叶修轻声说，语气和他往常那种懒散而调侃的调调不太一样，像是在哄一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子。黄少天抖了三抖，感觉自己心脏上都长了一片鸡皮疙瘩。
没到十秒，叶修就放开了他，黄少天退后了一步，忙在自己长满了小疙瘩的小臂上搓了搓，抬头说：“嘶，老叶你刚才那个语气是怎么回事？恶心人吧。”
“我这不看你怕吗？”
“你把什么东西突然伸进我嘴里我能不紧张吗？”黄少天不承认，“所以，是个什么情况？”
“智齿发炎了，还好，没蛀牙。”叶修说，“吃点消炎药就好了。”
“什么东西？智齿？消炎药？”
叶修没理他，塞给他一个软的盒子，说：“上面有怎么吃的说明，如果觉得吃了不舒服，或者是之后发烧再叫沐橙联系我。还有，最多吃三天，吃了三天还没效果，周末直接来店里找我吧。”
黄少天接过盒子，盒子上面写着甲硝唑三个字，最后一个字他见都没见过。但这不是重点，他挠了挠了后颈，心想叶修是不是中了什么魔怔？他之前亲眼见过叶修和一个穿着橙色袍子的最高级魔术师交涉，价格直接从对方开出的一两银子升到了五十两。最后那一袋钱砸在木桌上哐啷一声，黄少天都跟着这倒霉蛋心疼。
可就算心里猜疑，黄少天心里还是感觉像是被温水泡了泡，再怎么说，叶修的小铺子离学校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这也已经凌晨两点，入秋的深夜凉透透的。他抬手在叶修肩膀上轻轻擂了一拳，说：“谢了，老叶。”
“不用谢，有什么好谢的。”叶修笑了笑，“来帮我个忙就好，周六早上七点过来，搬个东西。”
“……”
“会画悬浮阵吧？”叶修问，“那玩意挺重的，靠我们两个蛮力搬不动。”
“等下等下？你前面那句话逻辑是不是有问题？”黄少天惊了，
“哥大老远跑过来帮你，你就没点小感动？”
“你居心叵测要我怎么感动？！”
“就一句话，会不会画？”叶修说。
“……”黄少天捏了捏手中的盒子，忿忿地拿大拇指和食指卡了截距离，“会一点，才学，可以浮起来大概这么多。”
“行了，比苏沐橙的一指甲盖厚靠谱点。记得啊，周六早上，我店门口集合。”
“靠靠靠靠靠靠靠敢情你是苏妹子帮不了你就来学校里抓壮丁了？”黄少天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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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默念十遍不管怎样都不能坑不能坑
要做一个有恒心有毅力的好同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