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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翻墙至全知众独

【叶乐】 雪女(二)

自HIGH产物



又是几天枯燥地跋涉。

也许因为说话是单方面的,张佳乐的故事耗的特别快,这才十分之一的路程,他就已经把他知道的不黄的笑话翻来覆去地讲了几遍,而故事也从他血气方刚地踏入百花,到了他与孙哲平快要接下上一次护送任务的时间点。那女孩每次也只是听,点点头,挥挥手臂,她裹得严严实实,那些小动作使得她就像一个摇摇晃晃的不倒翁。她经常笑,每次都是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去拽自己的围巾,应该是觉得痒。

故事进行到这里,接下的发展按理来说,就是张佳乐一点一点动了心,满腔的英雄热血化作岩浆般的爱意。可联盟哪里会没这方面的防范?他们都知道所谓的吊桥效应,越是在危机时刻的相伴越是容易诞生爱情,以前就有这么一对组合,还没走完路程的一半,就手牵着手逃走了,最后被山下的部落拦截,硬是派了铁血心肠韩文清将女子送了回去。所以,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猎人都需要一个条件:不会轻易地动凡心。

什么叫轻易不动凡心?就是千百种姑娘跑到你面前献殷勤,你自岿然不动。比如韩文清这种铁面无私的,又比如王杰希这种全部心思都献给微草的,再比如说喻文州和黄少天这种断背断的人尽皆知的。张佳乐自认不属于此类,但冯主席明显不这么看,提笔把张佳乐的名字写进这卷清心寡欲的名单里。

张佳乐不解,去问林敬言,林敬言想了想,觉得宁可告诉张佳乐他一脸淡薄感情之相,也不想告诉张佳乐,在众人眼中,他和孙哲平之间的爱恨纠葛简直可以写满一卷聊斋。

虽然张佳乐确实不断背,但他的确对这些姑娘没什么兴趣,就像他虽然爱花,但爱的却是那一朵朵弹药丛间的烟花,美,但更重要的是那霸道的力量,不仅夺走了别人的注意,还将背景炸得粉碎。

 

最后张佳乐的故事讲完了,他也不像黄少天那般擅长一个人说相声,最后又从联盟里面扯出各式的轶事来讲。联盟的几个人是全世界无人不知,凶悍得钱包见了落泪的韩文清,靠大眼参破时空的王杰希,既能负责美又能负责狂轰滥炸的苏沐橙……当然,最有名的还是神出鬼没的叶修,他创造的传奇是世界的骄傲。

虽然在张佳乐嘴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叶修一直没有再公众的视线中出现,有人揣测他是长得太凶残,或是天生畸形少只眼,这些猜测可以写满一期八卦杂志,虽然后来大家都发现,他只是懒得为了营造一个良好的公众形象而花费时间。张佳乐经常从网上找那些恶意满满的揣测截图给叶修发送过去,说着看看看粉丝多爱你。然后叶修就会甩他一张图,上面是他曾经的粉丝给他画的一张图,他和孙哲平相依坐在百花的花苑里,身边盛开着百种花语为爱的花……

“其实粉丝也挺爱你们的。”叶修说。

他和叶修始终是这个状态,吵吵闹闹,见面就鸡飞狗跳,挺琐碎的一件小事,在两个人交流几句后都能成结仇的导火索。鬼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王杰希说这两人不管是生肖,星座,五行,或者是生辰八字都相冲,可能还真是因为这等天时造就,两人间的矛盾还是一天天地往上垒。

张佳乐说起两个人之间的各种吵闹,倒是突然亢奋起来。他是个容易忘事的人,觉得有些琐碎的小事,还是忘了过得洒脱,但在回忆起那些林林总总的争吵时,记忆却突然活了过来,像是从干涸的河床上突然蹦出一条条鳞片闪着水光的鱼。

他给那个姑娘说,叶修才不是你们在民间传说中描述的那样,他丫就是个欠揍的烟鬼。

他还说,只要是叶修干事,只要嘲讽技能冷却好了,他是一定不会藏着掖着的。导致就算严谨如张新杰,都会在和叶修一起工作的时候摔碎眼镜。导致大家都恨不得拿电钻在叶修的舌头上打个孔。

说起叶修,这件事好像就没头了,他身上的光芒太多,而光芒下那些凡人的色彩也是花哨得没边。有些人,张佳乐想,把人生榨干净了,都只有几个小小的意外与奇迹能成为饭后杂谈,但有的人的确不一样,比如叶修。

如果硬要问他对叶修的印象,他一定会加油添醋地抹黑对方,恨不得让叶修一辈子翻不了身。但这种自己思考的时候,他还是会挺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是挺敬佩那家伙的。

也许女生是喜欢听这种故事,一边是叱咤风云的英雄传奇,一边是丢节操丢得漫山遍野的神棍,那个姑娘听得很认真,带着狐狸面具的脸一直对着这边。而上准备钻睡袋的时候,张佳乐看到那姑娘按着脖子揉着,一副脖子拧着的感觉。

不过,一个人的传奇再多,这样讲上一天一夜还是太难。在张佳乐发现库存又再次耗竭时,纠结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决定讲讲:“可最近的局势对他来说,也不是太妙。”

他停顿了一下,自从昨天那姑娘因为偏头拧了脖子,今天大部分时间都僵硬地直视着前方,这时才看了眼张佳乐。

“很多人都觉得,我们这些勇士,满脑子里就是怎么打翻怪物,但其实也没这么简单。”张佳乐慢慢地说,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合不合适这么摆在外人面前,“有很多强制性的东西,比如人际往来,面子上的东西,还有经济利益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一个人再牛逼哄哄的,也得忘那么一两件事。像叶修那种得罪人当吃饭一样的家伙,招惹我们还好说,但上面管钱和管政治的就不一样了。”

张佳乐说着说着便苦笑起来,他想起叶修在上层管理人员间捅下的篓子,除了惨不忍睹之外他还真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没人相信叶修是真的蠢,蠢到说话委婉一点都不会,他应该只是懒,懒得耗费时间在迂回绕圈子上,但那些顶着地中海的老头子哪里受得了此等直球,无一不惊恐万分地认为叶修是有心造反,恨不得一个“意欲之”的罪名把他驱逐出境。

“怎么说呢……有时候我们也替他焦躁啊,觉得哎呦妈呀!这个傻逼就不能认清楚局势再说话啊?看着主席一副心脏病要犯了的样子,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啊!之类的,但这根本就没用!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傻?”张佳乐本来说的还挺平静,但越说却不禁激动起来,“就像别人都连刀带鞘拿在手上了,他还要一个劲地嘲讽对方,等到对方刀拔出来了戳到他胸口上了,还纹丝不动……”

女子转过身,默默地看着张佳乐呼吸莫名地急促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莫名其妙生什么气,就是觉得心里的火花噼里啪啦地炸,平时跟张新杰韩文清又没法随性地聊天,而林敬言总是说“他自己有想法吧。”带过去,他这些想法都憋在肚子里。

他用了一会缓过心情来,发现姑娘还在看他,他想她是在等那个“但是”

“……但是,”张佳乐说,“有时还是挺佩服他的,因为他说的都是你想吐槽的,他干的就是你内心恨不得自己能干的。不过,这种生活方式,代价太大。”

而那个代价是他自己不愿意再次支付的。张佳乐想。

 

说完了叶修的故事,张佳乐又头疼地发现话题又耗光了,尴尬地尝试了几个话题,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地闭上了嘴。两个人拽着那根丝线在苍茫的雪景中漫步,为了防止雪盲症他们都带着墨镜,张佳乐还得将一个黑色的飞盘往前仍,以给两人的视线一个落脚点。最后这么沉默安静地走了三天,姑娘倒还好,他倒是率先忍不住了。

他曾来过这里,踩着孤寂走得毫不畏惧,因为那时他身边还有一个抗着重剑的家伙。他们之间倒是没什么故事可说,可他们可以吵架,从天南吵到地北,从张新杰究竟是先吃哪边碗里的饭吵到冯宪君的地中海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那种吵得面红耳赤的感觉至少让人觉得很热乎,血管里的冲撞让他们觉得他们还活着。

可现在,太安静了。

这个姑娘的存在感也不低,光是那身高和一身红艳的衣服就很耀眼,虽然她不能说话,但也不是一个因为绝望而心如死灰的尸体。张佳乐也并不是耐不住寂寞,那年他去参加高级考试,被拿光了武器食物扔到荒山野岭之间,也在里面艰难地撑过了两个月。

也许是因为歉意。他想,拯救了山下千千万万的人民,却唯独辜负了这一个女生。她也许会在山崖上守着这片冰雪直到永恒,自己却不能给她留下一点点人的气息。

以前孙哲平都嫌他烦,一个纯血大爷们天天忧国忧民跟个穷书生似得。张佳乐也觉得自己很烦,但他就是刹不住。

他开始磕磕碰碰地掏起自己的心窝,自暴自弃地觉得反正是扔给一片冰天雪地。他说起上次闯入这片雪地的故事,也是这般苍茫,前人的足迹埋在雪地的深处,所以他们还是只有摸索着向前。他们都觉得那个姑娘特别坚强,也觉得她能通过那雪女的挑战,所以他们信心满满。

“说起来你体力真行啊,我们走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你叫累。”

那次,那个女子虽是坚强,但这么艰难地行走了半个多月,体力还是被耗尽了。她需要很长的时间休息,而在长时间的休息后也只能走一小段的路。他们在满眼的风雪中看不清彼此,经常是感受到手腕上的丝带被扯动,才折回去发现对方跪在雪地上喘气。

他们没法背着女人前进,因为脚下的冰原承受不了两个人的压强。他们也只有一边安慰着那女人,一边缓慢地前进。他们在耗掉了三分之一回返路上的存粮后,才在半山上看到了那座冰晶的宫殿。

茬子就出在最后一段志在必得的道路上,一直小心谨慎的张佳乐因为喜悦过头,踩碎了脚下的冰地。孙哲平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对方像是坠落般陷进了雪里,然后手腕上就是一扯。

那是一场生与死的拉锯战。张佳乐说,孙哲平死命地将他往上拉,而他也在大片大片的落雪中搜寻一块着力点,可那些冰晶凝结成的地面都在他的碰触下粉碎成雪粉。他的猎寻在挣扎中掉下去,可他连心疼的功夫都没有。孙哲平不敢靠近他所在的坑洞边,一手将冰锥凿进雪地上稳住身形,一手拽着那条丝带。那个姑娘被吓坏了,跪坐在地上捂着脸颤抖,恐惧得连哭泣都忘了。

那女孩停下行走,安静地望着他。张佳乐笑了笑,继续往下讲。

最后,他上来了。这几乎算得上一个奇迹,因为最正常的结果就是伴随着他的攀爬,冰原不停地坍塌,最后将救援的人都吞噬进去。但他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挣扎了很久,身上沾满了雪白,吞下了很多的冰雪,不管从外还是从内都已经被冻得僵硬。他也要求过孙哲平砍断手上那根丝带,但孙哲平的牛脾气又上来了,他斩断了和姑娘之间的丝线,让姑娘自己去换衣服进去。最后张佳乐哆哆嗦嗦地爬了上来,觉得自己只剩下半口气了。

孙哲平也累得没好多少,两人都瘫在地上死命喘气,但却又都盯着宫殿的门口,女子正在冰雪中换衣服,穿上一身白色的礼服,转过身,仿佛冲这边笑了笑,然后走了进去。

等两人恢复过来,他们谨慎地走进宫殿内部。里面没有那个白雪一般的女人,只有两排女人的冰雕。他们恐惧地在那些冰雕中寻找着,直到找到了他们护送的那个女子。她穿着一身雪一般的礼服,眼睛里满是恐惧,脸庞上还有泪水的痕迹。

两人沉默着走到半路,张佳乐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孙哲平系着丝带的那只手不能动弹了。

张佳乐在生死线上挣扎了多久,那条丝带就在孙哲平的手腕上勒了多久。在这寒冷的地方,再加上血液的流通不畅,几分钟就足以让一只手被冻坏死。

 

那个女孩默默地听了一路,然后转过头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张佳乐穿得倒不多,但那个姑娘还是将自己裹成了一只熊,什么柔软的触感啊心脏的跳动啥的还是算了,而且那个姑娘跟自己一样高,张佳乐有些僵硬地回了个拥抱,但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

他倒也不是觉得这种安慰有多让人尴尬,也不是多年没和妹子接触这么一碰觉得身心荡漾,反正就是怪,仿佛对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绞尽脑汁地找话题驱逐寂寞,而是安静地做一个倾听者,等着来安慰他。

“安慰我?”张佳乐笑了笑,这件事他回忆了很多遍,说出来是有难过,但还不到痛心的地步,“你……自己不为自己难过吗?”

姑娘一愣,手在空中随意地比划了两下,突然将右手握拳放在嘴唇下方,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微微地向上蜷起,然后伸出左手摇了摇。

张佳乐傻呆呆地看了很久这个动作,起初他觉得这应该是个手语,还为自己完全不懂手语感到有些尴尬,但随后他看到对方一直坚持着这个动作,突然间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微笑。

一个微笑。一个仿佛在诉讼“没有关系。”的微笑。

张佳乐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像是被一张渔网罩住,整个心脏被拽着往上提。最后他纠结了很久,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后来那个姑娘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总算能在张佳乐讲故事的时候做出点回应,两根手指斜在狐狸面具的眼睛上方是生气,比划两个横线在眼睛上是无语地眯着眼睛,一个小小的三角放在嘴上是普通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一个大圈放在嘴上是震惊……其实张佳乐也不太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这么表达的,但根据他讲的内容,只要对方的三观没有太剑走偏锋,那也差不多是这样。

后来一想,张佳乐也觉得这个姑娘是坚强的过度了。他们这些勇士是不怕冷的,因为他们从这场挑战开始,就如同死猪肉般被扔进冰箱里,冻硬了又取出来解冻,解冻完了又扔回冰柜,等到肉质都被折腾得散了,再用点凝胶将肉给黏在一起,然后再重复这个过程,最后他们被冻得七情六欲都灭了,身体里唯一的活物就是那一颗心脏,跳起来跟颗冰块般在胸腔里撞。

这雪山是真的冷,尤其对于这些从小养得跟花儿似的姑娘来说,如果不把自己千层万层地裹起来,不下几分钟,这鬼天气就会将人的皮肤带肉冻成一面厚实又脆生生的旺旺雪饼,曲起指头一敲,就是碎得满地掉渣,还会从里面叮叮当当滚出冻硬的内脏。

不过这姑娘看上去是完全不畏惧这些,跋涉了将近一个月,她的呼吸都还很平静,脚步也跟一开始般轻快悠闲。仿佛漫步在自家的后花园,裙摆翩跹。

……联盟不会是找了一个女性勇士吧?张佳乐大惊,想了想自己在联盟里认识的几个女性,但都没有这个身高。

也是,联盟里面的勇士群里妹子就那么几个,都跟宝贝似得护着掩着,先别提如果联盟拿她们下手,各部落的队长会怎么想,蓝雨肯定会率先起义,直捣联盟的本部。

那……这是谁?

张佳乐有些纠结,但是面对着一个不能说话的女孩子,他再多的好奇都没法出口。他每天就看着那女孩子换着花样比划自己的心情,看上去还挺兴致勃勃的。

对,不仅是她的体质,更可怕的是她那种泰然自若的表现,仿佛这种苦难都是可以承受的,并且是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下来得东西。张佳乐有时甚至觉得有些可怕,觉得这会是一个被苦难折磨得失去了所有形状的人,但看着他乐此不疲地折腾着用手比划表情这种事情,又觉得明显不对。

 

后来,张佳乐想到这些,肠子都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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