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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翻墙至全知众独

【叶乐】英雄

*CP注意,短小注意,科幻爱好者的古风paro,尤其注意

*好久没写这对了,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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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端上那杯所谓的清茶时,叶修不由一愣。

这哪里是茶?那就是一个破破烂烂的瓷杯子里盛着的,浑浊的,上面飘着两片叶片的水,硬要他说,倒像是从路边沟渠里随手一舀,然后再捡两片叶子,撕碎了往锅里一扔煮出来的。他好笑地看向侍者,没料到那侍者竟吹眉瞪眼地回敬他,扭头便走,嘴里还嘀咕着乡间俗气的土话。

他低头看看自己,也觉得有趣。他跋山涉水走了一路,为了掩人耳目,也没特意打理自己的行头。但可能也是太随便了点,大前天烤野兔的油脂还糊在衣襟上,昨天裤腿上沾上的血迹现在就像泥巴渍,刚从雨里跋涉留下的水还滴滴答答地从他裤腿下往下滴。也难怪别人像防着吃霸王餐的混蛋似的防着他。可他的确口渴得厉害,从怀里不舍地掏出块银元,准备抛到桌上再招呼侍者,但就在环顾大厅找人时,他乐了。

大厅角落,最靠窗的地方,坐着个跟他一样脏兮兮的小老头,脸像是才摔进黑泥里,而一身灰扑扑的行头跟路边的讨口子似得,可偏偏这人的头发和手却干净得惹眼,尤其是那双手,普普通通地搁在桌面上,就跟艳阳下的玉石似得,纹路都是鬼斧神工的杰作。

他似乎是在发神,就是老人常有的那种,蓦地把自己浸进往事云烟里,半天挣脱不出来的状态。叶修挺直白地盯了他半饷,也没见他做出半点反应。

这演的挺用力啊?叶修不禁想笑,想了想,挨个打量了周围人几眼,便端起自己这杯茶,朝那边走去。走了一半,他便一挥手,将茶杯带茶掷了过去。

茶杯滑上桌子,在将近撞上老头手上茶杯时堪堪停住。小老头这时才抬起头,用被脸上的皱纹挤在中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平静地垂了下去。

要不是那眼神里的动荡,叶修还真要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不好意思。”叶修笑着说,拉开椅子,径直坐在了老头的对面,“手滑没拿稳,没沾到您的衣服吧?”

要是有人看得明白,就会发现那杯里的水压根波澜不起,更别提什么飞溅的水滴。那老人没看他,只是用很低很低的嗓音说:“没事。一副糟行头,沾上了又何妨。”

“人都这么说,无牵无挂,何处沾尘埃。”叶修笑笑,“可只怕到最后,看开了西去了,没看开的大部分都还在凡尘里打滚。也不知张兄是位居哪类?”

“……”老头端起那茶碗,晃了晃杯中的水,闷闷地问,“很明显?”

“你见过哪个乞丐养着双姑娘似的手?”叶修说,“还有你那头发,大老远就闻到百花谷那香,能认不出来吗?”

“还有味?”张佳乐一愣,从后面顺手揪了一把头发放到鼻子下,嗅了几嗅,可他那鼻子在百花的院子里浸染久了,那传闻中能呛死人的花香他半点都闻不出。他呆愣了一会,突然很随意地笑起来,“没事,久了自然就没了。”

他还是用着那干哑的嗓子,弯腰驼背地缩在破烂的竹椅上,眼睛眯缝在不知是烂泥还是啥鬼玩意堆成的褶皱间,唯有那整齐的,将两排白糯的牙轻轻咬在一起的笑容,才让叶修终于重拾回点路逢故人的情怀。

“真走了?”叶修问。

“跟你一样。”张佳乐说。

叶修禁不住,莫名地想笑。他顺手端起那仿佛还沾着油渍的茶碗,抿了一口,却被里面满满的土腥味呛得差点吐出来。他哭笑不得,正打算扬扬手招呼小二来,但看到张佳乐杯中已只剩下小半杯的茶,心里一动,倒也忍住心里的不满,饮掉了半杯的茶。

“呵。”张佳乐笑了,“想当年,叶大侠可是嫌弃微草山庄王杰希茶艺不精的人,这一年归隐山林下来,情调下降不少嘛?”

“呵,”叶修学着张佳乐的语气,“想当年,张大侠也是因霸图茶水粗糙,拧着脖子不吃不喝的高雅之士,现在也准备回家务农去了?”

“哪比的上你。”张佳乐说,“斗神陨落,嘉世倾颓,有人言斗神身中剧毒,有人说叶秋只是玩腻了一套戏路,打算自立门户,而同时一个叫叶修的神人在武林擂台上四下捣乱……满路上都是这些传闻,也不知……能否听真人来具体讲讲看?”

“不过一些琐事罢了。”叶修微微一挑眉,“倒是我最近听闻,百花谷最近矛盾迭起,掌门后脚才迈出百花前门,前脚就开始寻觅新门派收留,现在被天下义气人士给唾弃,不得不乔装打扮东奔西走……也不知是真是假?”

“呵,不过是世间人皆爱夸大罢了。”张佳乐漫不经心地笑笑,但叶修还是看到他握茶杯的手不明显地颤抖了一下,“若是琐事,那斗神天下闻名的却邪不知去了哪里?”

“身外之外,来去更换还不正常。”叶修抚摸着背后的伞,说,“倒是张大侠,你素日可只爱穿红衣,天天打扮得跟要办喜事似得,怎么今日穿得如此朴素?”

“那是年少爱招摇,现在懂事了。”张佳乐说,把手往叶修的脉搏轻轻一搭,命脉被按住,可叶修半点动静都没有,“……那我看少侠你面色不佳,左脉略显迟钝,右脉有些轻浮,看样子,是前阵子中了什么寒性极烈的毒?”

“恐怕是半路烟抽完了的原因,心慌。”叶修挺恳切地说,“不过……”

 

两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魔,打着太极,遇到有关自己的问题,就打着哈哈敷衍了事,然后把话题引到对方身上去。开篇,两人还斯斯文文地扮演着穷苦书生,后来越说越发现无法得逞,骨子里江湖侠客的放荡气就出来了,一个咔咔咔三下,就从桌子下面拆出三块小木块,夹在指缝里,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而另一个手里还握着杯子,大拇指和食指在上面摩挲,一个口中语气越来越冲,一个调侃味愈发浓厚,还好这乡路上的小客栈没什么懂武艺的人,不然绝对要被这一触即发的战意吓到屁滚尿流。

可最后,败北的还是叶修。原因很简单:张佳乐另一只手还扣在他脉门上呢……他正顺溜地说着前几天在塞北护镖队伍里撞上孙哲平的场景,张佳乐猛地一握,指甲就生硬地掐了进去。

不过,叶修的脸皮是厚惯了,就算刀悬他头上,他都得先把刽子手气得哇哇大叫才肯归西。于是他半点不动,没精打采地挑眼看了看杀气腾腾的张佳乐,继续垂下头,喝起杯里的泥水来。

世上最尴尬的事情,就莫过于摆好了气势汹汹的架势,但对方竟毫无反应。

这下倒好,张佳乐有些僵硬地维持着这个动作,不知道是该放手,还是干脆利索地废了对方这手。他本身还是个憋不住气的人,气的想张嘴嚷嚷,但无奈他不敢搞出任何大动静来,犹豫纠结了半响,一想到对方就这么坦然地把半辈子修炼的武功搁他手心里,反倒是血气卷着情窦往脸上冲,搞得他脸上莫名地烧起来。

叶修感受到异样,一看,顿时乐了。虽然那黑黝黝的脸上是看不出来什么,不过那双琥珀色的眼珠子就在他眼眶里左右飘忽,局促得有些可爱。于是他终于搁下手里的茶碗,将张佳乐的手笼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成成成,我先说。”叶修说。

 

也不是什么事。

叶修是真心这么认为。

可张佳乐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他讲的是个天下苍生尽皆被毁灭的故事。

陶轩暗中下毒,再以解药威逼他向天下宣布要归隐山林,从此不管武林纷争,可最后还百般拖延,竟是死活不给出解药。要不是苏沐橙偷出药交到他手上,他差点就武功全废。

后来,他随便找了间嘉世城旁的小客栈,在里面打杂顺便休养,然后出于机缘,竟收拢了好几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慢慢开始在江湖上打出点名气来。现在他正准备到微草找王杰希讨之前欠下的物资,也不知怎么,竟在百花附近撞上了落魄的张佳乐。

 

有些事情,一旦熬过去了,就只剩下几句话便能概括的回忆。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途中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用碎银子和小二换了一壶清茶,和几盘小菜。结束自己的故事后,他懒散地在桌子下蹬了张佳乐一脚:“该你了。”

“真没什么。”张佳乐说,眼睛盯着叶修磕瓜子的手,他的动作很稳,看样子毒大部分是被清除掉了。

“喂喂喂,还有没有点说话算话的义气了!”叶修很不满。

“反正也跟你听到的传闻没什么差。”张佳乐没好气地说。

“哦。”叶修笑了,“那世人说你是鬼迷心窍,毒翻了百花上下五六百号人,临走前还不忘把唯一一条河给撒上毒药,你这是全承认了?”

“……”

“还有人说,自从你下山后,百花附近不少村子里漂亮的姑娘开始失踪,第二天,全身乌青地在村子荒僻处被找到。没了掌门身份的拘束,你变身衣冠禽兽了?”

“……”

“沿路还听了挺多的,让我想想……对了,还有人说你因盘缠不足打劫镖车,心情不好便四处下毒,尤其喜欢当着父母的面,让他们的孩子暴毙身亡……”

“叶秋!!”

张佳乐是真的恼了,拍桌而起,一甩袖子,一支小巧玲珑的短剑从他手腕下滑到手心。他翻身上桌,剑尖直直地刺向叶修的喉咙。

于此同时,他听见周遭传来细微的武器响动:那都是百花的人。近日关于他的谣言碎语实在太多,百花中也有大部分人听信了去。甚至有人放下话来,说一旦让他们抓住张佳乐行凶的现行,就要替民铲除这门派的恶鬼。

要不就这样算了。张佳乐突然心酸地想,顺手剁了眼前这烂人,替江湖除去一大祸害,然后再被自己曾经同门的兄弟剁成渣。从此一了百了,而且还真顺了叶修之前的话,无牵无挂,再不沾染凡尘。

可他也只是这么想想。

叶修看向他,还是一如既往那个表情,一汪风平浪静的湖面,却让人禁不住猜想水下究竟是何物。张佳乐的刀尖刺进了他的皮肤,一条细细的血线淌下去。叶修伸手一抹,摊开巴掌看了看那抹淡淡的血色,他笑笑,反手握住了张佳乐的手。

“我知道那不是你。”叶修说,“可我想听真相啊”

 

真要说起来,张佳乐也觉得那不是什么事。而且硬要概括起来,只怕比叶修的故事还简短。

输掉擂台,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带领百花,便让出了掌门之位。可哪想到这举动在百花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人唾骂他懦夫般的行径,斥责他的无能,而在这混乱的推动下,可怖的谣言开始滋生,等他意识过来,他已经不能再顶着自己的脸皮行动了,只好胡乱给自己涂了张丑陋的脸。没想到被叶修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坐回自己位置上,翘着椅子腿,生涩地讲着,仿佛那是场不属于自己的灾难。

他不太明白自己怎么会讲成这个样子。在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他有时也会幻想出一个面容模糊的听众,然后一咕噜将酿在脑海里发泡的怨言,绝望,以及无法言清的情绪全部倾倒出去。那不是刻意编造出来的谁,不是曾经共同闯天下的孙哲平,也不是莫名和他缠绵到一块去的叶修……因为,他需要的,仅仅就是个活人罢了。

这种向虚无求救的无能曾让他更加痛苦不安,可至少,他因为这自欺欺人的发泄,至少能在白日下平静地前行。

所以,在突然遇见叶修时,猛然攥住他心口的,是冰一般的恐惧。

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害怕那些汹涌的浪潮推翻那道破烂的泥坝。没什么其他特殊的原因,也就是碍着那层薄薄的脸面——说来也奇怪,他丢失了名望与财富,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双手空空在世间飘荡,而在唯一一个还留在点缘分的人面前,他却又抵死不愿意戳破那纸一般薄的面纱。

而他一个人这么纠结肠子还好,偏偏,还是两个撞在了一起。

结果,就导致了两个人刚才那惨不忍睹的争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娴熟地奔着对方的底线去,铁着心肠要揭开对方结痂的伤口。可揭到最后,两个血淋淋的人相向而立,才好气又好笑地发现,他们能那么熟络地找到对方伤口的原因,只是在自己身上相同的位置,也破着个惨烈的口子。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他已经没什么好讲的了——又有什么好说的呢?舍下颜面与骄傲的喋喋不休,无非是为了谋求得那一星半点的理解:理解那些夜深难眠的绝望,理解那孤苦伶仃的哀愁,还有,理解那浇不熄扑不灭的执着。而让他觉得满足的是,这些情感,都好好地生长在对方的灵魂上,如同深夜的流萤,用微弱的光亮,诱惑着他靠近。

他利索地结束了那个无趣的故事,饮尽了杯中的茶水。

“感谢叶大侠招待。”他笑着站起来,冲叶修抱了抱拳。

 


“你之后打算去哪?”叶修一边牵着一头挺普通的白马,一边问他。

“霸图。跟你反向。”张佳乐往头上戴着斗笠,“前几天老韩给我传书来着。”

“老韩邀请的?”叶修有些惊讶。霸图向来对用毒和暗器相当不屑,也不知为何,他们会向张佳乐发去了邀请函。

“恩,他们还叫了老林。”张佳乐说。

“……看来老韩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啊?啧啧啧,他这么撕下脸皮,哥都不好意思再抢你们的第一了。”叶修挺无赖地说,“真要去霸图?不如考虑一下,咱们兴欣的风头正盛,就算来当个门柱揽揽客,也比去霸图好啊!”

“你要点脸吧。”张佳乐连白眼都懒怠翻,翻身上了马,“不和你说了,老韩那暴脾气,迟到了非手撕了我不成,我先走了。”

“成。”叶修说,也坐上了马,“有缘再见吧。”

“……”张佳乐呆了几秒钟,心里有些蠢蠢欲动的念头,但最后被他压了下去。

“有缘再见。”他说。


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张佳乐想。

他们因命里那点诡异的相似走到一起,因同样的创伤互舔伤口。而硬要概括,也不过就是两个落魄家伙的惺惺相惜,在见面时搂搂对方要垮下去的肩膀,然后又扛着自己的担子,吼着山歌继续上路。

——这样的情窦仿佛是锻铁的炉子,哪里容得下蜜和糖的甜腻。


可是,

英雄孤胆走天下,不知前路茫茫,不知人事几何。

那已是他能给出最大的情谊,也是他所希冀的,最大限度的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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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就想写写两人惺惺相惜的场面啦,可好像有那么点……表达偏差?

话说

还有人记得我曾经是写这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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