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黄】灭点（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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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太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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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少天躺在治疗室里，望着天花板，呆呆地听着天花板上一个小黑点，脑子里说不出自己脑子里到底是空荡荡一片，还是因为挤满了东西，已经塞住了。
蓝雨治疗室是微草和雷霆合作研究的结果，结合了普人的医学和魔法师的法力，能几十倍地加快人体自我愈合能力，修复伤口。可这设备毛病也多：被治疗者在过程中绝不能移动，不然，轻则愈合后的皮肤凹凸不平，重则血管断裂，骨头错位。而另一点要命的是，伤口愈合是个极其煎熬的过程，就算谁清醒时能忍住那瘙痒感，也会败给睡眠时下意识的举动。
所以，以防万一，黄少天就被绑上了，除了脑袋，全身上下都动弹不了。右腿上的伤口像是有蚂蚁在爬，痒得发疼。全身上下也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而僵硬。这疗程简直是折磨，要在平时，黄少天早拜托人给他点安眠药，两三下把这难捱的日子睡过去。可他现在半点都不想睡，他要想的东西太多了。
“少天，可以进来吗？”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队长？进来呗，哎这有什么好问的，我说以我现在这个状态队长你难道觉得我能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黄少天说，“怎么了？又有什么情况了？”
喻文州推开房间门，走了进来。
“没事，就来看看你。”喻文州说，“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闷得要死，能不能商量下，给我本书成吗？”黄少天说，“再这么躺下去我就能得道升仙了，乱想的事情都能凑出一部小说了我给你说……”
“关于叶修怎么复活的？”
“……”提到叶修，黄少天很难不去想起自己兜里那封信，以及那首措辞柔软的情诗，他感觉自己的耳尖像是被热水壶碰了下，有些含糊地回答，“……差不多。”
“以后当面问他吧，他的行动方式，可不是我们能猜出来的。”喻文州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还行，除了不能动什么都好说，对了对了，队长，小卢没看到我被拖回来的样子吧？太丢脸了太掉价了……”
黄少天是被郑轩并拖回来的——是的，拖这个词用得一点不差。他们必须赶在魔法师的搜查队找过来之前撤离那里，可黄少天那时已经站都站不住，全凭那么点生存本能，攀着郑轩的肩膀一蹦一跳。最后，托叶修复活的福，黄少天突然又从回忆里拎出点东西，在自己身上画了个悬浮阵，又让郑轩在身上捆了根绳子，像放风筝一样把他拽着逃离了那片田地。期间，由于浮空没法刹车，黄少天一头撞上了田垄边的桑树，一阵天旋地转后，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治疗室里，浑身上下捆得结结实实，连手指头都不了。
黄少天想象了一下郑轩哭天抢地把昏迷的自己拖回来的场景，可能像是把一头被砸晕的大型犬拖回家，只怕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时。
喻文州走过来，解开了他手上和腰上的带子，黄少天反手将身子撑起来，瞄了眼腿上新长出的肉，有点恶心，便把视线挪开了，揉着僵硬的手腕问：“队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嗯。”喻文州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们发现了苏沐橙。”
要是搁之前，这个消息能让黄少天跳起来，但现在，连叶修都复活了，再冒出个消失几年的苏沐橙，也不算个什么事。黄少天问：“谁看见她的？她在哪？”
“是宋晓看见的，在接应你们的地方附近，似乎在打探什么人的情报。”喻文州说，“你有什么头绪吗？”
“她应该不是出于巧合出现在那的吧，”黄少天说，“难道他和叶修是一伙的吗？说起来，队长，你调查了吗？最后那个犯人怎么样了？”
“按照官方的报告，那个犯人被普人第三军队成功营救回来，但我查了内部情报，真实情况是，第三军队的长官早上打开门，就看见那犯人在门口躺着。”喻文州说，“很明显，叶修他们应该不属于正规的军人编制。”
“那他们算是什么？散兵？”黄少天思考着，下意识朝痒得难受的伤口伸了手，想去挠挠，伸了一半，又把自己爪子给提了回来，“总不能是路过图好玩就顺手把人救回来吧？然后还顺路给了我一枪子？”
“我查了苏沐橙登记的酒店……”
“队长你到底还有什么不能查的你前几天去雷霆底学了些什么回来？？”
“我查了苏沐橙登记的酒店，她要住一周左右。”喻文州说，“按徐景熙估计，你的伤口还有两天能完全愈合，三天适应期，能赶得上。”
“这是新的任务？要我跟踪她？”
“不。”喻文州说，“少天，最近你太幸苦了，我们商量了下，给你放个假。跟着她应该能找到叶修，你不想去见见他？”
黄少天愣了一下。
他……想不想见见叶修？
像是被丢了一把火，那在他心里明明暗暗的念头突然膨胀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他想见到叶修，现在，马上，下一秒，就见到叶修本人真实地站在他面前。那一瞬间，似乎什么都抵不过去见他那么一个简单的愿望。他想知道对方这几年到底把自己过成了什么模样，是像他们一样狼狈，还是一如既往对一切都胸有成竹？光是想象让他心脏轻微地蜷缩起来。
“可……”但黄少天还是把这已经在脑子里撒泼打滚的念头给按下去，冷静地说，“这边的任务还很多吧？我记得海口的事情还没处理，我记得前几天郑轩来看我的时候还吐槽那边遇到了个刺头，队长，这样真的合适吗”
“当然，你还是有一个任务。”喻文州说。
“哎队长你早说嘛，这样我还能安心点，什么任务？”
“搞定叶修，顺便问问他们的目的。”喻文州说，“如果他们和我们是同一个目的，那我们会拥有一个很得力的助手。”
“OK，这事情就包我身上了，保证完成任务……”黄少天说，停转很久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什么，“等下，队长，什么叫搞定叶修？你是指哪个意义上的搞定？？？”
喻文州笑而不语。
苏沐橙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黄少天小步跑着跟在后面，看到一片白雪皑皑。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雪了，从离开魔法世界，在G市找到据点扎根下来，雪就成了一种抽象的描述，仅仅存在于口头的对话里，以至于黄少天看到空中纷飞的雪花，才想起这竟是冬天的尾巴了。飞机是大晚上抵达的，没人清理，路上已经薄薄地积了层雪。苏沐橙拖着行李去了大巴处，黄少天看了下，最后，在司机打开侧面的盖子存放行李行，他趁着夜色，跳了进去。
哦，忘说了，他现在是只猫。
他才劫走了一个犯人，还剁掉了押送犯人的首领，画像很快就被贴在魔法部前的悬赏榜前，虽然画得歪鼻子斜嘴，还顶着个假名字，在执行跟踪任务时被认出来总是不太好。这些都是徐景熙的分析，黄少天当时走神走得厉害，一心想着叶修，只顾着点头，一不留神，就任由对方把自己变成了一只……黑猫。
黄少天当场就炸成了一个黑色海胆，挥舞着爪子要和徐景熙同归于尽。但最后，由于时间紧迫，眼见苏沐橙已经要赶去机场，黄少天忍气吞声钻进笼子里，弹出中指的指甲，意思上给徐景熙竖了个中指。
车颠了一路，也不知开到哪天山路上，黄少天蜷在一个个死沉死沉的箱子中间，险些被压扁。等车开了挺久，陆陆续续有人下车，提走箱子，离开，直到只剩了三个箱子，苏沐橙才下了车，拽着箱子往外拉，他立马从侧边跳下了车，缩在车厢下，打探四周的情报。
这好像是个挺荒僻的镇子，放眼望去，就三个颜色，夜空的黑，满地漫天的白，和零星散落开的灯火。而他们正在一个小小的停车场上，除了几个停车位上全是厚实的积雪，有些地方甚至还结了冰，生怕车子能刹住车似的。苏沐橙麻利地围上围巾，带上手套，扣上帽子，才拉着箱子朝镇子亮灯处走去。
这是什么鬼地方？黄少天跟在后面，难道叶修消失那么多年，就躲到这地方了？
他跟着苏沐橙走了快十分钟，身上堆了一身雪，冻得有些打哆嗦，来到一个很像宾馆的小地方，苏沐橙直接推开玻璃门，走进去。黄少天站在门外，看着她笑眯眯地和店里的人挨个打了招呼，心想这难道是什么秘密大本营？
黄少天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人情绪亢奋地交流，隔了扇门，听不太清，他想着要不要拉下脸皮挤开门卖个萌？说不定就能占据到一个最佳听众席，他们的对话里也许还会出现叶修的名字。他正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突然听到背后雪嘎吱一声，黄少天下意识想跳开，结果就被人提着后脖子的肉给抓了起来。
“哎？”这人一手抓着他，一手推开门，“老板娘，你之前不是想养猫吗？这里贼眉鼠眼蹲了一只。”
黄少天一惊，这声音是……
方锐？
在战火打响，学校彻底停止运作，众人四下逃难后，黄少天就与很多朋友断了联系，偶尔听到些零零星星的消息，也是说是谁死于屏障破碎那天，或是有谁被卷入交战，重伤不起。久而久之，他们几乎都给记忆里那份名单全贴上了黑色的死亡标签，想着收获一个奇迹，总比得到一个噩耗来得舒心。
黄少天挺惊讶，但还没来得及为重逢感动，就被这人抓在手里左右晃。黄少天竭力忍住给他一爪子的冲动，乖巧地任凭方锐把他提了进去，放在一张桌子上。哗啦啦，一群人围了上来，其中大部分都是陌生的脸庞。
“黑猫？”有人在他头上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女人。
“眼睛好漂亮，还挺乖。”另一个短发女人说，伸手挠了挠他的小巴，夸了两句，殊不知黄少天正咬着牙强行代入角色，“不过，你确定是野猫吗，会不会是其他家里养的？”
“看着不像，太瘦小了，而且我不记得这里有人养猫。”一个戴眼镜的人说，“陈老板，你真要养吗？”
“我上次……其实就说说。”被叫做老板的女人似乎有些为难，“你们有谁养过吗？”
“没有，但我养过蜥蜴，还算有经验！”一个咋呼呼的小伙子很亢奋的说，黄少天抬头看了一眼，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卧槽这不是当时给了他一枪子的傻大个吗！！！
这人也伸手出来，似乎想捏他的爪子，黄少天二话不说，亮出指甲，赏了那人手背三条鲜亮的印子，还龇牙咧嘴地冲着他狠狠地叫了声。
“它抓我！！”这人还惊乍乍地叫了声。
“……可能是因为蜥蜴和猫差距还是挺大。”眼镜说。
“所以没其他人养过猫吗？”
“我听说叶修养过狗？”
这个名字出来的瞬间，黄少天一抖，心跳不收控制地加快。
“他呀。”一直没说话的苏沐橙笑起来，“之前我听说，他们家的狗被他们兄弟俩折腾得离家出走三次呢。”
“……那算了，不考虑他了。”老板娘说，“我还真挺想要只猫的，但不知道怎么养啊。”
“给点吃的不就行了？考虑那么多干嘛？”
“可这镇子上哪里有卖猫粮的？”
“所以，我就说，我们就不能把搬据点提到计划表上吗？”
“不行。”
“老板娘，做人不能那么固执……”
“沐沐？”短发女生突然叫道。
“嗯？”
“感觉你一直在想什么？”短发女生说，“你不会对动物毛过敏什么的吧？”
“没有啦，我只是……”苏沐橙歪着脑袋，对着黄少天看了几眼，“觉得这猫，有点眼熟。”
……难道刚才跟踪的时候被发现了？黄少天惊。
“像一个人。”
后半句话让黄少天差点没摔下桌子，心里一串问号滚过，心脏跳得更快了。
这都能看穿？不可能啊？！这变形魔法可是徐景熙才研究出来的啊？！
“谁啊？”
“你们不认识的人，不过，方锐你应该认识，你不觉得……啊。”
苏沐橙突然停下了话，抬起头，看向大门，黄少天也跟着扭头过去。
进屋来的男子穿着厚实的黑色羽绒服，扣着帽子，帽子的毛边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脸，他被屋外的风雪裹着进屋，取下手套，摘下帽子，朝手上呼了口气，在旅馆暖黄色的灯光下露出所有的轮廓来。他还保持着黄少天熟悉的模样，只是侧脸上多出的伤疤，从耳根斜切着拉出一个指节的长度，疤才脱落的样子，能看到下面新鲜的皮肉。
“回来了？”苏沐橙笑着打了声招呼，“刚好，叶修，你过来看看，这猫是不是有种少天的感觉？”
“我还以为你们加班开会，结果在围观猫？”叶修笑了，“我看看？”
“等下，我先上楼把这个放了，”叶修走过来几步，突然轻轻抬了抬怀里的纸袋子，“这东西碰不得，我先放我屋里，包子，你离我远点。”
“好嘞老大！保证不会发生上次的事故！”
说完，他就转头朝楼梯的方向走去，黄少天呆愣愣用目光追着叶修，一时脑子里空无一物，眼见叶修的身形消失在阴暗的楼梯间，突然间，慌乱狠狠地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几乎是滚着翻下了桌，朝着叶修追了去。
叶修没有发现他跟了上来，只是在前面大步走着，走进一条长长的走廊，停在一个房间前，掏出钥匙开了门，眼见叶修要关门，黄少天一扑，从门缝把自己强行塞了进去。
“嗯？”叶修这才发现了他，“你怎么跟过来了？”
“还真挺像的。”叶修俯身看了他几眼，突然笑了，自言自语般说。
说完，他就转过身，动作小心地将怀里的带子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一个个精致的小仪器，又用薄膜将它们罩起来，最后还扣上了个大的玻璃罩。
眼看叶修的工作收了尾，黄少天已经爪子在地上歪歪扭扭抠了个五角星的图案。刹那间，一阵眩晕，人类的五感一瞬间涌回他身上，过载的信息量让他踉跄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扶着墙才稳住身子。他抬起头，看着那人的背影，哑着嗓子叫道：“叶修。”
叶修猛地回过头。
黄少天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为这一刻打了很多的稿子。
他想向叶修询问一切，为什么他会死而复生？这么两年里他在干什么？为什么又突然留下那样一份信？为什么他待在这个冰冷潮湿的鬼地方？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疲惫？楼下那群人是什么人？他们聚集在这里是什么打算？？他想把叶修倒着提起来，把拖欠了两年的真相从这人嘴里全部抖出来。也许这样能填上他记忆里留给叶修的那片空白，让那两年不再是所谓的生离死别。
他也想告诉叶修，告诉叶修他当年的愤怒。他为叶修布下的骗局愤怒，为那傲慢的自导自演愤怒，但最后却又将所有的矛头刺向了自己。他痛恨自己被保护者的角色，却又清楚那时的自己有多么无能为力。但现在，他想让叶修知道，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冲动的小屁孩，他为自己锻好了铠甲和剑，随时可以站在他背后，和他并肩而战
可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注视着叶修，不眨眼那地看着那人，感觉世界的轮廓一点点地模糊开，而叶修终于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似乎自己理清了来龙去脉，放下手上的东西，朝他走来。这人像是淌进一池深黑的水里，一步步朝黄少天靠近，而黄少天自己站在池水中心，下意识憋住了气，生怕吹一口气，他面前的那人影就像水中月般粉碎个干净。
叶修伸出手，如同要将他捞出这湖黑水般，将他圈进自己的怀里。黄少天僵了半响，慢慢把憋在心里那口气吐出来，然后紧紧回抱住了叶修。
叶修外套上还有没化净的雪，扎在他下巴上，贴在黄少天单薄的T恤前，一片细碎的凉意，但很快就被他的体温融化开。黄少天将头埋在叶修的脖颈间，嗅着对方身上冻得硬邦邦的烟味，不由扣紧了对方的后背。
叶修什么都没说，但黄少天能感觉到，在这两年里他过得绝不轻松，只怕也是在泥浆里打滚，在风霜里跋涉，血混着泥水凝固成块黑褐色的疤，再覆上一层厚厚的冰，最后都结成了身上沉重的包袱。
他们谁也没比谁过得更好。
去他妈该死的战争。
去他妈该死的战争。
去他妈……该死的战争。
“少天。”
也许是感受到他轻微的颤抖，叶修叫了他的名字。
黄少天像是从噩梦里惊醒，从叶修肩头抬起头，看见对方的脸只离自己一个指甲盖的距离，鼻尖几乎贴在一块。他中魔怔般伸出手，摸向对方右耳下那道伤痕，感觉到对方手掌的温度已经贴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们此时的距离还剩一枚雪花的厚度。
“对情书没什么看法？”叶修突然问。
“……什么？”黄少天已经快被自己耳朵后那条血管的跳动给震聋了，完全听不清叶修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叶修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微微侧了侧头，吻了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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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我们外链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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